山久

超坏,每天吃两个小朋友。

【温周】反常

写一点扛着伤瞒老婆的隐忍老温,双箭头。

剧情魔改随便看看()

8k+一发完

xp集合自爽向 私设老温身上也有旧伤

 

 

 

 

今日的温客行很奇怪。

周子舒端坐在大堂的客座上,浅浅的抿着酒,越发衰退的五感让往日浓烈的辛辣酒香寡淡无味,像极对面那个有些反常的人。

说是反常,也只是周子舒做了这么多年天窗探子养成的一种直觉。事实上今日的温客行和往日那只恨不得无时无刻不宣誓存在的花孔雀比并没有什么改变,一声接一声的阿絮叫的他心烦。若真的要说,也只是换了身深色的衣服,衬得脸色有些惨淡而已。

他本就白皙,往日脸上也不见什么颜色,只是今日连那唇色都越发淡了,眼底也有了几丝不惹眼的青黑。

“阿絮,怎么你也会盯着我看?”

那人向来不会错过占便宜的机会,一接触到周子舒带着探究的目光,立刻将其曲解为亲密,本就带着几分笑意的嘴角立马上扬了起来。

“不过也对,温大善人我翩翩君子玉树临风,谁不想多看两眼?阿絮你也不能免俗嘛。”

若是以往的周子舒自然是不会理会这种显而易见的戏言,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卸去易容坦诚相向了,他心防竟也松动几分,放下了酒杯往前凑了凑,仔仔细细的又瞧了瞧温客行的脸。

没有看错,确实是脸色惨淡。

他心下有了分辨,坦坦荡荡的又坐回原位,对面那位被他这动作唬得倒是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又从衣袋里摸出了面不足掌寸的小铜镜,左右端详了自己的尊容,也没瞧见什么污渍。不由得神思发散,未尽的笑又重新聚集起来。

“阿絮莫不是终于擦亮双眸,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是怎样英俊潇洒的人物了?”

这人精,夸自己都不带重样的。

但看这精神气,想必是没什么大事,许是昨夜没睡好而已,是自己多虑了。

周子舒心神转了一圈,也不打算说破,他与温客行虽也算共历生死,但他终究不是长命的人了,没必要再去和人扯出一些情谊,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他人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这般想着,周子舒神色淡了下来,重新拿起那杯寡淡的酒一口闷尽,起身便要离开。

温客行那厢自我陶醉了一番,也不在意周子舒始终冷淡的态度,见人要走,也下意识要起身跟着,不想还未站直眼前便是一黑,喉咙里强压的腥甜隐隐泛了上来。他暗暗扶着桌沿借力缓了一缓,竭力咽回了那口血,同时手上毫不留情的按向了胸口的伤处,刹那间的剧痛让他恢复了清明。

这动作做的隐蔽,周子舒只觉身后那人跟上来的速度比以往慢了半步,再回头时却见那人打着扇子言笑晏晏,并无不妥。

“阿絮这是要去哪?我左右无事,陪你去去自然也不是不可。”

“闲逛不行?”周子舒不愿被他知道自己想去探探岳阳府上的情况,便随口胡诌打发人。“温大善人事务繁忙周某不敢叨扰,您请便?”

“阿絮既然都叫了我大善人,那我自然是要陪你逛逛的。”意料之中的不好打发,温客行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纸扇轻摇,嘴角带笑,就是当狗皮膏药也是最风流倜傥的那一挂。

周子舒自然是不想他跟着,但隐隐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让他也说不出后会无期这种话,二人都是顶好的样貌,一前一后在街面走着,频频引得行人侧目。

这倒也不稀奇,只不过之前只是温客行一人招花引蝶,现在也落到自己身上,周子舒越发后悔起昨日一时心软卸了易容。

正这么想着,耳后突然掀起一阵风来,他猛一警觉,下意识的侧身躲避,反身一肘毫不留情的推了出去。

这招狠辣难防,少有失手的时候,这次也不出所料的击中身后偷袭之人的腰腹,只听那人轻轻的嘶了一声,一顶斗笠落在了他头上。

“阿絮出手未免也太狠了。”温客行语气委屈,面上却无丝毫痛意,甚至连伤处都不去揉上一揉,只是伸出手给周子舒整理好被弄乱的衣角,嘴里倒是絮絮叨叨。“你不愿意被人看,我也不愿意别人看你,大善人给你戴顶斗笠都要发这么大火,我瞧着你比顾湘那丫头脾气还大。”

周子舒压了压斗笠,扭回头看了眼温客行,见他动作流畅面色如常,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离废人更近一步,但终是他打的人理亏,总不好一句关心都没有。

“你没事吧。”前天窗统领周大爷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软话,一句关心愣是硬邦邦的活像反讽。“我手劲重。”

好在听者是个善解人意的,还极会顺杆子上爬,周子舒话音未落,就感觉温客行撑着他的肩膀把大半力气都卸了,好似半个死人一般挂在了他身上。

“不行了,被阿絮伤到了,好疼好疼。”

温客行微微低哑的声音混着微微气流在耳边萦绕,周子舒浑身一僵,向来不与人亲密的身体敏感得惊人,他咬紧了后槽牙,只觉热度从耳根涌上来,转眼间就要到达面部。

“下!去!”他不欲在大街上丢人,只能咬牙切实的威胁那个耍无赖的。可惜周大爷从小教养上成,左右也没想出什么骂人的句子,只得现学现卖,骂了一句小瘪三。

温客行伏在他肩头闷声笑了起来,随后像是被呛到了一般开始咳嗽,只不过几声就被他自己压住了。他人逗够了,见好就收,边笑边自己站好。

周子舒松了口气,但从耳根渗入的热意却没有放过他,温客行明明起身,接触的感觉却久久不散。

“阿絮肩头甚是舒适。”偏生那人还恬不知耻的回味。“与上次比多出几分不同。”

上次便是义庄那次,当时都没什么感觉的接触此刻回想起来,硬是让周子舒觉得耳廓又热几分。

“阿絮你……”

“在下先行一步,温兄自便!”

眼看这人嘴里又要说出什么,周子舒一甩袖子,干脆头也不回直接腾空而起。

自打入七窍三秋钉以来轻功还从未如此顺畅过,他一路狂奔直至郊外,这才微微喘口气。

捏了捏不争气的耳朵,周子舒站定左右环视了一番,他恼羞之下倒也没有乱跑,之前听闻成岭要与高崇一同去祭拜,他便有些担心,本就想来看看。

不远处传来人声,周子舒往树后隐了隐身形,只见张成岭和高崇二人行至半路,林中杀出一群黑衣人来,手持弓弩,将他们团团围住。

来人是谁周子舒再熟悉不过了,当年这批弓弩还是他亲自挑选调试,千算万算,算不到有一日居然要和被他打磨得极为锋利的天窗为敌。

成岭必须要救,但如何躲过弓弩是个问题,这种武器威力极强,就是他全盛时期也不敢托大,如今更是无法全身而退。

周子舒不知道自己面色沉得能滴下水来,直到有人轻轻笑出了声,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温客行又站在了他身边。

他就像始终在那一般,不急不缓的打着扇子,一双桃花眼里盈满了笑意。

“你怎么来了?”周子舒不自觉的皱眉,他并不想将旁人与天窗牵扯上。

“阿絮有麻烦,小可自然要来。”温客行收起扇子,笑着点了点掌心。

“我……”周子舒下意识要说自己没麻烦,不远处的情况却紧张了起来,机括上箭的声音清晰入耳,他神色一凛,没空去理会温客行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薄纱蒙住了脸,沉声道,“你在这哪都别去,天窗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阿絮都惹得起,我怎么就惹不起了?”温客行不紧不慢的有样学样,摸摸搜搜掏出一块白纱,聊胜于无的蒙住了脸,他长得本就不像打打杀杀的江湖人,这会儿更像是仙人下凡一般。

“我去引开弓弩,你趁机抓住头领。”他轻描淡写的分配了任务,不等周子舒反对,衣诀翻飞间人已在远处。

“温客行!”周子舒来不及拦他,眼睁睁看着温客行跃入包围,戏耍一般将所有人都注意吸引过去,他身法灵巧行云流水,甚至不输流云九宫步,多人围攻下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弓弩在他身边呼啸而过,一把折扇比利刃更灵活,几乎没有箭矢能近他的身。

周子舒稍稍安了心,他早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温客行很强,可以与全盛时的自己比肩,如今一看,若是真打起来恐怕胜负难测。

他沉下呼吸,几步踏出,几乎是轻而易举的擒了韩英,韩英显然是认出了他,也不反抗,眼眶却开始泛红。

用韩英做威胁,天窗的人不得已停下了攻击,温客行施施然走回周子舒身边,一场打斗下来,他只是微微有些喘,连发丝都没乱。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子舒总觉得鼻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有意去看温客行,那人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叫张成岭他们快走。

面纱下不知道那人脸色如何,周子舒隐隐有些不安,钳着韩英走到僻静处,正想开口询问,韩英一番话终究还是转移了他的注意,许久不曾被人提起的称呼让他恍惚了一下,再次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命不久矣。

温客行这样浓烈的感情他何尝不懂,只是他没有资格去回应罢了,将死之人,何必又多惹尘埃。

周子舒眼底黯了黯,明明自己最清楚不过的事,再这样剖析一遍依旧有些锥心,他下意识去看温客行,却发现那人站在一边,盯着他和韩英,脸色不是一般的臭。

……似乎,只要他与旁人更亲密一些,温客行就会不高兴。而他又是那样坦荡的人,高兴与不爽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生怕在意的人看不出来。

周子舒嘴角抑制不住地弯了弯,刚刚还满腔的低落转瞬便消逝了,无论他如何抗拒,也不能否认温客行确实硬闯进了他心里,这样简简单单的醋意,都能莫名其妙的让他心情大好。

他难得的想调侃温客行几句,但向来寡言少语的周大爷搜肠刮肚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经佩服温客行那信手拈来便能接上的话茬,哪想他还没想出说什么,温客行却像是真的生了气,扭头就要走,语气也有些冷淡。

“不打扰阿絮和故人叙旧了,阿湘找我还有事,小可先告辞了。”

温客行轻功向来好,但从未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过,也不知是不是阿湘那边真有急事。若说气到那份上,他与韩英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倒也不至于。

周子舒心里隐隐的不安渐渐扩大,他看向温客行离开的方向,紧了紧拳心。

 

温客行其实没走多远,他也走不了多远。

胸口的旧伤因为刚刚的打斗彻底裂开,血一层层浸湿绷带,眼看就要洇出衣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几日他都彻夜吹笛为周子舒调理,内力亏损不少,连着一些陈年内伤也压不住,昨夜便开始咳血,今日还能若无其事的起身全靠这一股子劲撑着。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倒在阿絮面前,那人嘴硬心软,见他这般重伤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他温客行要的从来不是这种道义上的关怀。

何况这伤他自己看着都厌烦,当时因为凶器带毒,解了毒之后不知为何就好的极慢,疼痛倒是无所谓,但却受不了每次换药都要流不少血,还总是浸湿衣物,实在是脏。

周子舒那一肘结结实实的打在身上,没伤是不可能的。早年本就被各种毒物伤透的胃腹当时便疼了起来,只是温客行再习惯不过这种疼,平日里只要不小心食冷食腥,能连着疼几天,若是再不节制喝点酒,吐血是必然少不了的。

他向来能扛,再疼也能面不改色的谈笑,况且在鬼谷,一丝破绽都有可能以命相抵,除了顾湘不经意间撞破几次,这么多年几乎无人知道深不可测武功高强的鬼谷谷主有这么破败的一具身体。

刚刚去引开弓弩时,他为了不露破绽,硬是将伤势一压再压,如今算是新伤旧伤通通找上门了,大有趁他内力空虚要他命的架势。

那块做蒙面的白纱被当做手帕胡乱擦拭了嘴角溢出的血,温客行在林间扶着树踉踉跄跄的想走得更远些,他知自己离开匆忙,阿絮聪明,定然看出了异样,若是不走远点被看见了这幅狼狈的样子,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阿絮或许也不会去留心自己。温客行转念又有些苦涩的想,他的阿絮能与任何人交谈甚欢,甚至容忍旁人动手动脚的摸他,对自己却从来是冷言冷语,他虽看着不在意,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近乎跌跌撞撞的回了城,一路上为了避开行人还硬是用了轻功,待行至客栈附近时胃腹撕搅一般的疼痛愈演愈烈,温客行紧紧咬着牙,靠在一处无人暗巷里,一手死死按住上腹,熟练地挨过一阵剧烈的痉挛。冷汗早已浸透他的外衣,将额发湿成一缕一缕贴在脸侧,嘴唇干裂,除了嘴角涌出的猩红不见一丝血色。

本就阴着的天说变就变,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早春的雨带着刺骨的凉意,不过片刻便将他淋了个透彻。

身上本就没什么热气,被雨一浇越发冷的厉害,好在因祸得福,本有些昏沉的头脑因为头疼而稍稍清醒了一些,温客行这才想起自己怕是不能回客栈,这时候若是回客栈,定然会遇见阿絮,之前还能瞒一瞒,现在他伤势全面发作,恐怕瞒不住了。

天彻底黑了下来,巷子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天地在此刻静的仿佛只下雨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

……以及巷子尽头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声音说明来者是习武之人,有雨打在伞面上的闷声,这种天气,不该是来散步的。

温客行不动声色的动了动,面上还是刚刚那副极尽虚弱的样子,实则全身紧绷,低着头尽可能的调息,半合的眼睛里一派凌厉。

这种情况他在鬼谷见多了,他总有在外受伤的时候,而趁虚而入想要取而代之的鬼向来不在少数。

那人慢慢走着,温客行数着他的步子,待那人在他身前站定,油纸伞将雨水隔绝,他才猛然抬起头,指尖银针一闪,便要扎进人脖子里。

然而所有狠辣的攻势都停在了周子舒面无表情的脸前,他微微偏过头,看向温客行骤然停住的手,以及指缝间藏着的银针,眼底压着的情绪更烈一分。

“温大善人好大的本事。”他语气像是山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一字一顿,在雨声中清晰入耳。

温客行强行收力,眼前被气血冲的猛然一黑,咬紧了牙才没当场呕出一口血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周子舒,这时候他不应该和韩英暖酒好菜的叙旧吗。

“怎么是阿絮……咳,我还以为有人要劫色呢。”他低哑的笑起来,想要像平时那样用不着调的话引开周子舒的注意力,拿着银针的手慢吞吞的缩回背后,同时欲盖弥彰的紧了紧外袍,试图遮掩胸口被雨水晕开且还在不断加深的血迹。

周子舒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温客行的手腕,只觉那手冰冷得简直不像活人,再沉心探了探脉,脸上强装的冷静在那杂乱无力的跳动中片片消散。

“温, 客,行……你是不要命了吗。”周子舒咬牙切实道,“你真想死在这种地方?”

温客行自知理亏,想抽回手却被周子舒死死钳住手腕,只能用另一手摸了摸鼻子,那委屈的样子活像是冤枉了他一样。

周子舒气不打一处来。他自温客行匆匆离去之后就心有不安,与韩英说了几句便告辞去寻了顾湘,果然没什么要紧事。又顺着之前温客行走的方向去找,却只找到了树下那块沾了血的白纱。

如此大的岳阳城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入夜便下了大雨,他本想先回客栈看看温客行有没有回去,不料在离客栈不足一条街的暗巷入口发现了了尚未被雨水冲散的血迹,再往里看,便找到了他最牵挂的人。

周子舒一面怒火中烧,一面又担心温客行的伤势,他掐着温客行的手腕便要把人拉近一些好扶着,却不想温客行晃了晃,径直倒了下来。

他身量高,看着清瘦却肌理分明,周子舒如今一到阴雨天也不好受,废了好些劲才把人扛进客栈,而温客行胸口溢出的血迹早已将他的衣服也染的绯红。

周子舒小心将人平躺在床榻上,一点点解开湿透的衣物。入目皆是便是被献血染得脏污的绷带,内层甚至已经和皮肉相连,鲜血仍在渗出,衬得温客行的脸色越发惨白。

这个醒着时几乎将笑容作为第二张脸的人,不省人事都时候倒是紧皱着眉的,仿佛身上压着一万座大山,压得他喘不上气。

周子舒将温客行的里衣全部褪下,正要处理那个凶恶的伤口,便看见了这人胸腹处大片的淤青。

痕迹还是新的,毫无疑问是自己打的。

周子舒生平第一次有这样懊悔的情绪,他啧了一声,狠狠打了下自己的手。

“……阿絮你打自己干什么!”不想这一打,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一脸不满的捏住了周子舒被自己拍红的手背,仿佛自己身上那样吓人的伤,根本比不上那点轻微的红肿。

“你没晕?”周子舒怔了一怔,皱紧了眉盯着他。

温客行确实昏沉了一阵,但回了客栈便醒了过来,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是装着晕倒想要逃过一劫,不想被条件反射的心疼惹得直接露了馅,当下张了张嘴,半晌才心虚道:“刚刚晕了,才醒呢。”

周子舒又怎会信他,他只是有些震惊温客行竟然这样还能保持清醒,若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就是长久如此,精神紧绷到这般伤重也不敢松懈。

“……先处理伤口。”他忍住了询问的欲望,摁住温客行的肩膀把他按回榻上,动手开始解开绷带,但与伤口黏连的地方却一下子难以剥离。

周子舒给自己处理过无数次伤口,没有哪次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正有些无从下手,安静了才半刻不到的温客行突然笑了笑,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周子舒撇了眼他,不知这人又要作什么妖。

温客行慢慢撑起身,坐在了床沿,低垂着眉眼看不清表情,但唇边的笑容确实满足又愉悦。

“有阿絮这份小心就够了,便是死也无憾了。”

他说完,不等周子舒反应,抬手迅速又暴力地直接撕下了黏连的绷带,动作熟练,显然以前没少干过这事。

清晰可闻的刺啦一声,血顿时涌了出来,温客行闷哼了一声,浑身僵直了一瞬,才脱力一般软了下去,唇上因为刹那间的剧痛多了几个鲜血淋漓的齿印,可见他看似剥的潇洒干脆,但疼也是真的疼进骨子里。

“这样就行……阿絮疼疼我……就不疼了。”他还有心思说话,却因为力竭,一句话断断续续的都是气声。

“闭嘴!你这小鳖孙找死啊!不想活直说老子送你一程!”周子舒面色铁青,手上飞速的给伤口止血上药,刚刚那点打了人懊悔荡然无踪,若不是看在温客行岌岌可危的重伤下,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气得再把这个疯子打一顿,教教他什么是疼。

“阿絮真温柔……”明明是最烈的药,该是锥心刺骨的痛,那人却只是眯了眯眼睛,甚至还能出言感叹。“若是能一直这么温柔该多好……”

“再不闭嘴我直接打晕你。”周子舒重重的放下药瓶,拿起干净的绷带,瞪了温客行一眼。

如今看得清晰,这条自锁骨而起横贯胸口的伤狰狞万分,显然是反复撕裂后有所恶化,很难想象这个人顶着这样的伤居然还能行动自然,甚至与天窗精锐打斗。

温客行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果然不敢说话了,他的阿絮向来说到做到,这会儿真要动手他还真没那力气了

。被人从外头半死不活的捡回来已经丢了大脸,真被打晕了那真是无脸见人了。

周子舒打完最后一个结,脸上寒霜未化,他将换下的衣物和伤药往边上一扫,在床边小几上一屁股坐下,居高临下地盯着温客行,颇有事后算账的态度。

“伤哪来的,说。”他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道。

温客行早猜到他要问,心里早已编好了瞎话,新伤总比久久不好的旧伤听着好听,虽然他也挺想破罐子破摔干脆仗着伤势撒娇,但同时他更不想阿絮担心。他定了定神,刚要开口,周子舒一巴掌就拍在他的枕侧,意思够清楚——敢瞎说下一掌可不见得拍哪儿了。

温客行欲言又止,半天才叹了口气,小声道:“是遇见你之前的伤,一直没好罢了。”

见周子舒皱起眉要说话,他赶紧补充道:“你别担心,小伤而已,平时根本不碍事,既不疼,也不会流血,最多是沐浴有些不方便……”

他越说声越小,因为周子舒眼睛红了。

周子舒自己扛着七窍三秋钉,是最懂疼痛的人,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去指责温客行隐瞒伤势,但那种从心口满上的疼痛却让他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懂这种感情是不是叫心疼,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将温客行当成什么人。

他们萍水相逢,本应是人间陌路,却一点点的靠近,不知何时,不再是温客行死皮白赖的靠上来,而是他在人群里不由自主的寻找那人的身影,每一次生死相依,都在周子舒贫瘠的心里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就要死了,老天却让他遇见了温客行,不只是仁慈还是残忍。

“阿絮你……你别哭啊!我错了!真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但凡受了伤……不对!我以后肯定不受伤!”温客行慌了神,他从未想过周子舒会如此在意自己的伤,事实上,除了阿湘,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疼不疼,他以为说不会疼便不会让人担心,却不知在真的在意他的人那儿,这话有多弄巧成拙。

周子舒也没有真哭,只是一时心潮汹涌,深吸几口气之后便控制了情绪,他想起温客行腹部的青紫,犹豫着要不要去请大夫。

包包伤口简单,但揉开淤青这件事需要技巧,他手劲大,怕人伤上加伤。

“当时我打你有伤为何不说?”他将手伸进被褥,想先看看这伤的严重程度,不想他的手还未触及温客行的腹部,便感觉到那人猛的一僵,手便被抓住了。

温客行没想到周子舒居然毫无先兆的直接上手,他虽已习惯胃腹磨人的疼痛,但那剧烈的痉挛即使搁着皮肤也能感觉到,若是被阿絮知道他有这样严重的胃疾平日里却还毫无顾忌的喝酒吃辣,定然会再生一次气。

“这伤没事,一点感觉也没有!都怪我肤白玉润,平时就是碰个桌角都要淤青!”他心虚的往床榻内侧移了移,装可怜道:“阿絮,我累了,你难道还想对一个伤患做什么坏事吗?”

说完他自己回味了一下,慢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调笑道:“但若是阿絮想要……温大善人还是可以奉陪的。”

周子舒被温客行冰凉的手心激得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实在暧昧,耳朵上白日好不容易散去热度的这时候又有卷土而来的趋势,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冷静思考了片刻,决定还是去找大夫的好。

对着胡子花白的老大爷,温客行便是再怎么眼瞎也闹不起来了吧。

他这般想着,起身便要走,不料身后又有风声袭来,周子舒吸取经验不想伤人,硬是克制住本能不去反抗,本以为是温客行来拉他衣服,不想后颈一痛,眼前猛的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温客行一击得逞,顿时美人在怀,可惜他自己是强弩之末,愣是被美人压的一同摔在床上,咳得就要背过气去。

“好阿絮,今夜我怕是没力气给你吹曲了,你屈尊降贵在我身侧睡一夜吧,我好给你调息。”

温客行小声嘀咕着,侧着眼神给他的阿絮宽衣解带,他也是刚刚才想到,阿絮今夜若是伤势发作,他或许无法帮上忙,不如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一有不对便能察觉。

一旦松懈下精神,疲乏便铺天盖地,温客行强撑着摆正周子舒,自己才在床榻外侧躺了下来。

明明已经疲惫到极致,但常年紧绷的神经却无法让他安然入睡,温客行慢慢摩挲着周子舒的手腕,将那清瘦的骨节包裹在掌心,内力温柔的传入,一点点为人调养身体。

 

长夜漫漫,人世艰难,但有阿絮作陪,倒也不算太坏。

 

 

 

 

后记:

可怜老温,还不知道他的阿絮命不久矣根本不能陪他,其实后面还想写阿絮午夜三秋钉发作老温吓得半死的,但想想还是让他俩睡吧,虽然老温神经衰弱睡不着,也让他休息一下吧,他俩太苦了。

苦海浮沉,唯阿絮是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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